(三)
又跑了200多公里到深圳大芬油畫村參觀,以橫向分工的模式結合繪畫產業成立藝術專區,一間間的藝術工作坊、裱框店、畫廊、藝術進修教室雲集群聚,無名的、知名的、與名聲漸響者在此匯流,儼然成為一套自然的進階訓練機制。現實的價位差別,高低落差頗大,以模擬仿作為主的學徒,每個月約700—900人民幣,一天十個小時的工作量,奠定厚實的實力基礎;程度較好的畫工,一天100元人民幣,原創型有名氣者價位更高。
大陸繪畫人口多,工資低廉、時間長,加上歷史的因素,引進俄羅斯列賓式社會寫實,因而在油畫寫實區塊的實力上堅實強厚,在油畫村的任何一個小角落,皆可看到中國油畫的縮影,臥虎藏龍不容小覷。現代藝術守護神杜象曾言:「笨蛋,你還在畫畫…」但若無巧智寧可固守樸拙,在大芬村我看到一隻隻栩栩如生的〈大〉象〈紛〉啼『蠢耶!笨重,才是大象的本分啊!』隨著大陸新的經濟實力崛起,在炒家的炒作之下,油畫價碼水漲船高。劉小東的《三峽新移民》以2200萬人民幣的天價拍出,張曉剛的《天安門》1804萬港幣賣出,岳敏君《風箏》也賣得740萬港幣…。近年來兩岸的經濟實力互有消長,大陸正位於主升段,台灣則處於停滯衰退地帶,九0年代初台灣畫廊的榮景日漸凋零,若說股市是經濟的櫥窗,那麼畫廊更是景氣的信燈號,畢竟有錢有閒,文化鑑賞的水準自然提昇。當肚子溫飽都成了問題,又有何心情去賞析藝術的真髓呢?幾家大型畫廊已登陸發展,剩下的慘澹經營苦撐待變。當藝術市場成為商業文化走向,炒家短線熱炒蓋過收藏家長期持有的現象,不禁令人質疑此種現狀背後的深層意義。
西方文明者人文素養濃郁蔚為風尚,因愛畫而藏購欣賞,恰似中國文人王公之家的古玩,亦是因把玩而愛不釋手。但新進的商業炒手,以增值為考量,一味追高財富暴利遊戲,當藝術品成了商業投資,市場風險震盪起落劇烈,深深影響怡情養性的藝術情操,反失卻鑑賞藝術的真實價值 。
巧遇在台灣早期享有盛名的水彩畫家龍思良,大筆淋漓、色彩活潑的風格讓人記憶猶新。龍先生為越南華僑謙稱:深愛水墨畫的氣韻生動,但因詩詞造詣不高,而選擇西畫中之水彩創作,欲融墨韻於水彩之中。龍老已屆七十高齡,身體硬朗,創作不輟,他改以油畫為創作媒介,運用西方油畫材質描繪中國山水景緻,油彩中依然蘊含墨味筆韻,在大山大水的風景中有著堅實自然的恆久趣味。油畫墨韻化是一條可以嘗試的路徑,避免油畫工藝化,過分僵硬死板,不符中國人的品評標準,以自己的文化美學為根柢的審美觀,融匯成藝術的巨觀宏流,提供兩岸未來努力的參考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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